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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1)
程青衣,生来就是唱戏的胚子。好看得紧,眉眼如一株海棠,总是在眼波流转之间,就俘虏了男子的心。
这世间,天生就有狐媚儿一样的女子,细细的腰,一走,恰似风摆荷柳,满园春色。这样的女子,是不能笑的,若笑了,必然会夺了男子的魂魄去,而让女子生出嫉妒。
程青衣,便是这般的女子。
侯泊寒,从高中的时候,就开始喜欢上了楚剧。这是一个地方剧种,生长繁衍在湖北一代。泊寒是南方人,本不应该喜欢楚剧,而应喜欢越剧或者昆曲。但要命的是,他在高中的时候随着母亲来了趟武汉。更要命的是,他听了程青衣的一曲《百日缘》。
这一来,就是桃花缘,就是生死劫了。
那天,武大的樱花刚开,泊寒随母亲来到了武大。母亲曾经是武大最年轻的教授,后来随了泊寒的父亲去了南方。程青衣,便是泊寒母亲最得意的学生。
这次来武汉,是武大校庆。母亲带着泊寒,就来了。
程青衣接的站,她正在读武大研究生。二十岁的年华,说小不小,说大也不算大。
泊寒,安静地站在母亲的身后,用一双干净的眼神望着程青衣。那年,泊寒刚满十七岁。一个青青涩涩的少年。穿着白色的T恤,戴着蓝边眼镜,微微潮湿的发,打得很碎,有着南方人独有的清爽和忧伤……
程青衣笑着握了握恩师的手,接过泊寒手中的行李,转身和恩师并排走着,微笑地谈着往事。唯有泊寒,一个人,默默地跟在母亲的身后,用眼镜偷偷的打量程青衣的背影……
泊寒母亲用手摸了摸儿子的头,说,忘了跟你们俩介绍了,这是泊寒,我的儿子,高三了。这是青衣,是你的师姐。
程青衣主动伸出手去,握了握泊寒的手心,算是认识。两人的手,真凉啊!泊寒,感觉到青衣的手心里,湿软湿软的,略略的潮,指甲修剪得无可挑剔,与南方的女子倒是颇有几分相似,柔弱无骨。
(3)
校庆是在武大新建落成的大礼堂里举行的,去了很多的老师和学生。母亲,忙着会见昔日的同窗和师友,无暇顾及泊寒。他便一个人,坐在角落里,看各色的人群,如蝴蝶般从他身边穿来穿去。
武大,一直都是诞生气质美女的地方。在这样一座一流的学府里,一个具有南方固有气息的少年,坐在角落里,着棉布衬衣,身材清瘦,不染俗尘,眸子里是江南烟雨般的迷蒙和忧伤。谁看,谁都会感叹这尘世的清雅!
你看,那儿坐着一个少年,是谁带来的呀?很多的女子,都在悄悄地私语。泊寒,继承了父亲与母亲共同的优点,皮肤白皙,目光干净,好似大观园里走出的贾宝玉,最惹人疼惜的是他的眼睛里,天生就有一种潮湿的忧郁,对所有青春的女子都具有强大的杀伤力。据说,那种眼神能唤起每一个年轻女子的母性。
面对人们的窃窃私语,最难得的是泊寒依然还是那么坐着,仿佛一枚青涩的果实,还没有半点开花吐蕊的迹象。如今,能有这样安静的少年,真的不多了。
泊寒,直到台上响起了锣鼓点,才回过头去。当他回头的那一刹那,眸子就亮了。程青衣正在台上唱着旦角,精致得美奂美仑的脸上,用笔描下了娥眉,俏得令女人看了都会生出情爱,何况男人呢。
水袖一甩,朱唇便启,嗓子里就有了戏。看得令观众入了迷。一本《百日缘》下来,才有了如潮水般涌来的掌声。
她唱戏的期间,竟然没人舍得鼓掌,怕那掌声,惊了青衣的戏。
泊寒,第一次听楚剧,就听得印在了骨头里。他说,这楚剧里,听到了他生。
第一次相见,浓妆艳抹下,泊寒本不能一眼将青衣认了去的。可是,泊寒偏偏一眼就认出了这戏台上流云飞袖的女子,就是青衣。
人和人,若是有了缘分,就好似红楼里的宝玉和黛玉,见上一面,便能在人海茫茫中,不作细看,识了她的背影去。
本是初相识,却似故人来!
(4)
侯泊寒在武汉呆了一个星期,就随母亲走了,回了南方。
可是,楚剧就在他的心里生了根,挥也挥不去。眼睛一闭,程青衣的影子就在脑海里晃,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。为何,听了一曲戏,就掉进了柔肠百结的相思中,纠缠得这个十七岁的少年,夜不能寐。
他总在想,想一件亦真亦幻的事情。依稀着感觉,自己是几百年前的古风少年,白衫飘飘,在繁花似锦的古城长安,爱着一个红粉佳人。他骑着白马,从府邸门前过,佳人便翻越了满是篱笆的后院,舍了家中的安逸和爹娘,跃上他的马背,与他一起奔入了人海茫茫的江湖;泛舟秦淮河畔,柳絮琵琶佳人面,一个谈着古筝,唱着古曲;另一个,则摇着桃花扇,吟诗填词……
这,才是良辰美景,才是天上人间!
着了魔的侯泊寒,悄悄地对自己许下了心愿。一定要考进武大去,去看看程青衣,再听听她的楚戏……
高考前夕,泊寒没有跟父母商量,填志愿时,毅然填报了“武汉大学”。
母亲问泊寒,志愿填的哪儿啊?
填的武汉大学,我要到武汉去,去母亲的故乡。泊寒微笑着答。
母亲也微笑着,好吧,那里曾留下你母亲最年轻的时光……
那一年,泊寒以最佳的状态投入到高考中,并在心里默念着,武大,武大,我的武大;我的樱花和楚戏,还有那位长袖善舞的程青衣,等着我,等着我,我来了,我来了……
荷花满池的月份里,侯泊寒终于拿到了武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。邮递员,将绿色的邮车开进院落里的时候,他是几乎三个阶梯一跳地冲下去的。
这是一张录取通知书吗?不,那是侯泊寒心中整整一个暑假的期盼,这张印有武汉大学公章的录取通知书上,藏满这个十七岁少年的小秘密。
还没到学校开学的时间,泊寒就打好了行李,一个人从南方来到了武汉。父亲说要送送他,他倔强地拒绝了。母亲说,这么大的孩子,就让他一个人去吧!只是,母亲给程青衣挂了一个电话。程青衣,在电话这端,微笑着答,您就放心吧,我会像姐姐一样照顾好泊寒的……
母亲挂电话的时候,泊寒正躲在房间里偷听。那一刻,他的心里开出了花。
(5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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